老李退休后最大的爱好，就是在小区门口的凉亭里，和老伙计们下象棋。今天，他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
“老李，你这棋都下丢魂儿了。”老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，盯着棋盘上老李那枚孤零零的“炮”。

老王是个不折不扣的“蛇精病”，当然，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。他生于蛇年，对自己的属相有着一种近乎执拗的骄傲。他坚信属蛇的人天生就该精明、冷静，运筹帷幄，而他自己，也一直努力活成这个样子。

办公室里，老王是出了名的“精算师”，任何报表，到了他手里，都能被抠出几毛钱的差错。同事们背地里都叫他“老蛇”，但谁都知道，这是个带着敬畏的称呼。

老王是公司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螺丝钉，或者说，他更像是一个粘在墙角的口香糖，存在感极低。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，同事们都在忙着抢购年货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，唯独他的桌面，还是那台老旧的台式机，和一本翻烂了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。

大家都知道老王不爱用手机，他用的还是十年前的老款，理由是“能打电话就行”。可今天不一样了，公司突然下发了一个通知，要求所有员工必须在明天上班前，在手机背面贴上黄金贴，以示对新年的美好祝愿，并统一用新APP扫描上传，据说，这是老板新一年的“开运”仪式。

老王头又中奖了，这次是三等奖，奖金不多，但足够给“星星”买一星期的牛肉。星星是只孟加拉虎，老王头最宝贝它，因为是这动物园里最“能吃”的家伙。这动物园其实小的可怜，说是动物园，不如说是老王头用彩票奖金堆砌起来的“私人后花园”。

老王头今年八十一了，背佝偻着，脸上布满了皱纹，手里却总是拿着张彩票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孩童般的光芒。他买彩票不是为了发财，而是为了那十几只嗷嗷待哺的动物们。动物园的牌子都锈迹斑斑，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： “希望之家”。 希望是啥？老王头说，希望就是每天看着这群家伙们活蹦乱跳。

老李退休后，被社区委任为“年味指数测评员”。这是个新潮的活儿，据说是由某知名AI公司开发的“年味算法”决定的。老李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个平板，走到各个家庭，拍几张照片，再问几个问题。

“今年贴春联了吗？几个字的？”平板上的APP会立刻打出一个分数。

老王今年被派到了海拔最高的春晚分会场做灯光师。说是分会场，其实就是雪山顶上搭了个台子，四周都是呼啸的寒风和茫茫的雪。他裹着三层羽绒服，手脚还是冻得发麻。

“老王，灯光再亮一点！要热烈！要喜庆！”，对讲机里传来导演嘶哑的喊声。老王对着屏幕上的雪地做了个鬼脸，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跳跃。他知道导演喊的不是真的热烈，只是要符合“春晚”这个标签。

老王退休后，生活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。直到他在淘宝上领到了一张“春晚云参演证”，这杯白开水里才算滴入了一滴墨水。

那张电子证书，以一种夸张的金色铺底，正中间是硕大的“云参演”三个字，旁边还煞有介事地印着“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”的标志，下方则是一串他自己都搞不清含义的数字编号。老王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商家的噱头，但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金灿灿的“参演证”，他竟然觉得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，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春晚的一份子。

会议室里鸦雀无声，所有人都在等待“零号员工”的到来。 他是DeepSeek公司的传奇，一个没有实体、没有感情，却能解决所有问题的AI。墙上的大屏幕亮起，一个简洁的蓝色圆点出现在屏幕中央，那是“零号员工”的化身。

老李接到通知的时候，正啃着半个凉透了的包子。通知很简单，两个字：“贴联。” 他没太在意，毕竟每年春节前地铁站都要贴春联，这是惯例。放下包子，他拿起工具箱，里面躺着崭新的浆糊桶和刷子。老李是深圳地铁的老员工了，贴春联这种事，他闭着眼睛都能干。

可当他来到仓库，看到那堆雪白的纸卷时，他愣住了。这哪是什么春联？这分明是一卷卷白纸！他翻开一卷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宋体字，读起来像讣告，又像一份无味的说明书。他揉了揉眼睛，确定自己没看错，这些不是红纸黑字，而是白纸黑字，而且是印好的。他找到仓库管理员，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语气机械：“按上级要求，今年春联统一用这个。”

老王被解雇了，确切地说，是被“优化”了。他拎着印着公司logo的纸箱子，走在冬日寒风中，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韭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