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山与猫
泰山与猫
我是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开始陪人爬泰山的。准确地说,不是“陪”,是“被陪”。我站在南天门缆车站出口,像一块被遗忘的行李,等待着下一个孤独的灵魂。
第一个客人是一位穿着精致套装的中年女性。她提着一个LV包,却穿着一双不搭调的登山鞋。她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一种疲惫,像深秋的湖水,倒映不出任何波澜。“走吧,”她说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“我需要一个人陪我说话。”
我跟在她身后,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司的权力斗争、儿子的叛逆期、以及丈夫越来越少的回家时间。她说话的时候,眼睛看着远方,仿佛在对空旷的山谷倾诉。我只是“嗯”、“啊”地应着,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回声机器。
“你知道吗,”她突然停下来,扶着一块刻满字的石头,“我有时候觉得,自己就像这块石头,被刻上了各种各样的字,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。”
我沉默着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我只是一只陪爬的猫,一只沉默的、没有名字的猫。
后来,我又“陪”了很多人。有背着沉重书包的学生,有拿着保温杯的老人,有穿着婚纱的新娘,还有戴着VR眼镜的年轻人。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自己的孤独,自己的泰山。
我像一只穿梭在人群中的幽灵猫,观察着他们的喜怒哀乐,他们的迷茫与挣扎。我看着他们在山顶欢呼,在庙宇里祈祷,在日出时分沉默。我看着他们试图在泰山上找到某种意义,某种解脱,某种…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。
有一个晚上,我独自坐在泰山顶上,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。风很大,吹得我耳朵嗡嗡作响。我想起了王小波写过的一句话:“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 界,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;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,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;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,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。”
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。这悲哀不是为了我自己,而是为了那些在泰山上寻找答案的人们。他们像一群迷失在迷宫里的孩子,渴望找到出口,却不知道出口在哪里,甚至不知道出口是否存在。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。我是一只猫,一只没有名字的、陪人爬泰山的猫。我无法给他们答案,我甚至无法给自己答案。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陪伴他们,走过这段孤独的旅程。
或许,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吧。就像泰山上的那些石头,被无数人踩过,被无数人刻上字迹,却依然沉默地矗立在那里。
第二天,太阳照常升起。我继续站在南天门缆车站出口,等待着下一个孤独的灵魂。我是一只猫,一只在泰山上等待的猫。而泰山,它永远都在那里,像一个巨大的问号,等待着每一个人的解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