鞭炮余烬

机舱里的空气，像被抽走了氧气，变得沉闷而压抑。李明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平静的旅行者。他手里的那根小小的、红色的、皱巴巴的东西，像个烫手的山芋，让他坐立不安。

它不是别的，正是一根鞭炮，一根明显被点燃过，只剩下些许纸屑和焦黑痕迹的鞭炮。它静静地躺在李明的手掌心里，像一枚引爆恐惧的定时炸弹。

事情的起因，就像一个拙劣的玩笑。飞机平稳飞行后，他起身去洗手间，无意中踢到了座椅下方的这个“小家伙”。原本他只当是哪个调皮的孩子遗落的玩具，但仔细一看，却发现这竟然是一根鞭炮。

他想起乘务员的广播，强调了禁止携带任何易燃易爆物品的规定。李明本能地感觉到，这根鞭炮的出现，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
他左右张望，试图找到这根鞭炮的主人。乘客们都闭目养神，或者低头刷着手机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。他试图把鞭炮偷偷塞进座椅缝隙里，但又觉得不妥，万一被人发现，岂不是说不清了？

他思索再三，决定求助空乘人员。

一位面容姣好的空姐听完李明的叙述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。“先生，您说的是真的？您捡到了一根...鞭炮？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李明点点头，把手里的“罪证”递给她。空姐小心翼翼地接过鞭炮，像接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。“先生，请您跟我来。”她领着李明走到机舱前部的服务区，动作略显慌张。

之后发生的事情，超出了李明的预料。他被带到一个小房间，接受了严格的盘问。空警、机长、安全员，轮番上阵，把他当成了恐怖分子对待。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，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乘客，只是捡到了一根鞭炮。但无论他怎么说，都没有人相信他。

“先生，根据安全条例，无论这根鞭炮是真是假，我们都必须追究责任。”一位戴着眼镜的空警严肃地说道。“您需要配合我们调查。”

调查持续了数个小时，李明被问得口干舌燥，头昏脑涨。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猴子，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这荒诞的境地。他开始怀疑，自己是不是真的捡到了一根“魔鬼的鞭炮”。

当飞机降落，李明以为一切终于要结束时，他被直接带到了机场的警务室。他被告知要接受进一步的调查，甚至可能面临法律的制裁。他懵了，只是捡了一根鞭炮，怎么会变成这样？

在警务室里，他看到了那个同样被带到这里的男人，一个穿着油渍斑驳工作服的中年男人。他一脸的困惑和不安，手指上还沾着细细的火药粉末。

“是我...是我掉的。”男人声音很低，像是害怕被人听到。

原来，男人是在飞机起飞前，偷偷在机舱里放鞭炮庆祝新年。他本以为不会被人发现，没想到却被李明捡到了。

李明看着那个男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既感到愤怒，又感到一丝悲凉。愤怒的是，这个男人的愚蠢行为，让他遭此无妄之灾。悲凉的是，在这场荒诞的闹剧里，每个人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，被严格的规则所控制，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。

李明最终被释放了。但这件事，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，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。他开始思考，这个社会，是不是太过于依赖规则，而忽略了人性？

一年后，李明收到了一份来自某机场的“感谢信”。信中说，因为他在飞机上及时发现鞭炮，有效避免了一起可能发生的空难，机场决定授予他“安全卫士”的称号，并颁发五百元的奖金。信的末尾，还附上了一张奖金支票。

李明看着那张支票，忍不住笑出声来。他拿着支票，走到街角的鞭炮摊前，买了一箱鞭炮。他把鞭炮堆在自家院子里，点燃了一根。震耳欲聋的爆炸声，响彻整个街道，仿佛要打破这荒诞的平静。

当鞭炮的烟雾散尽，只剩下满地的红色碎屑，像极了那次飞机上，他捡到的那根鞭炮。唯一不同的是，这一次，他听到了真实的爆炸声，看到了真实的火光，也感受到了真实的荒诞。
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望着远方的天空，那里，又一架飞机起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