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联的秘密

老李在深圳地铁站工作了十五年，他记不清贴过多少副春联，但今年绝对是最特别的一年。往年都是红底金字，喜庆洋洋，今年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批白底黑字的春联，贴满了站内的每一个角落，就连检票机上都糊着一张“一路顺风，安全到家”。

“这谁干的？”老李对着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抱怨。小张推了推眼镜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李叔，听说这是上面要求的，为了体现……体现一种新的文化创意？”

老李嗤笑一声，文化创意？他只觉得诡异。白色的春联在白炽灯的照耀下，更显刺眼，就像给地铁站披上了一层丧服。乘客们起初议论纷纷，但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怪异的景象。大家每天匆匆忙忙，赶着上班，赶着回家，谁还有心思管春联的颜色？

“不吉利！”老李嘀咕着，但他也无可奈何。他已经习惯了地铁站里的各种奇葩规定，比如必须佩戴统一的蓝色口罩，比如必须在指定区域吃早餐，比如每天上班前必须对着监控喊一声“我爱地铁！”虽然他真的不爱。

“李叔，你看这个。”小张指着一张贴在柱子上的春联。“平安喜乐，万事胜意”，小张轻轻地念着，语气里带着疑惑：“这……这内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。”

老李凑过去仔细看了看，确实，内容都是些吉祥话，只是颜色太扎眼。他想不通，到底是谁想出这么个馊主意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老李发现地铁站里开始出现一些小小的变化。有人会把自己的蓝色口罩摘下来，换成白色的；有人不再按规定吃早餐，而是站在春联下慢悠悠地啃着面包；还有人，开始对着监控摄像头比剪刀手，而不是喊口号。

“这不行啊！”老李急了，他找到站长，把情况反映了一遍。

站长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，他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水，慢条斯理地说：“老李啊，你还是没理解上头的意图。这是文化创新，是新的管理理念，是让我们从传统的束缚中解放出来。”

老李听得一头雾水，他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。什么解放，他只想把这些白色的春联撕下来。

“那……那这些春联为什么是白色的呢？”老李问。

站长扶了扶眼镜，神秘一笑：“这你就不懂了吧，白色代表纯洁，代表……代表一切从零开始，重新出发。”

老李还想再问，站长却摆了摆手，“行了，老李，好好工作，别想太多。”

老李只好悻悻地离开。他觉得站长的话有点道理，又好像什么都没说。他开始仔细观察那些白色的春联，上面的字好像变得越来越模糊。

有一天，老李正在例行巡视，他看到一个小男孩指着一张春联问他的妈妈：“妈妈，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
妈妈蹲下来，指着“平安喜乐”四个字，耐心地教他认字。小男孩念了几遍，还是记不住，着急地抓着妈妈的手。

老李突然觉得心里一动。他走过去，蹲下来，指着春联上的字，慢慢地说：“小朋友，这上面写着，平安喜乐，就是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，平平安安的。”

小男孩看着老李，又看了看春联，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
老李愣住了。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，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。他看着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，他们有的低头刷着手机，有的匆匆赶路，有的和家人通电话，他们好像早已习惯了白色的春联，习惯了这种荒诞的日常。

那天晚上，老李做了一个梦。他梦见自己站在空荡荡的地铁站里，所有的春联都变成了白色，连他身上的工作服，也变成了白色。他觉得自己好像融入了背景，变成了地铁站里的一件道具，一个符号。

他醒来的时候，天还没亮。他打开手机，翻看新闻，却看到一条推送：深圳地铁全面更换新款春联，白底黑字引争议，专家称这是传统文化与现代审美的完美结合。

老李关上手机，深深地叹了口气。他穿好工作服，戴上蓝色口罩，准备开始新的一天。

当他走到地铁站门口的时候，他看到一个清洁工正在撕那些白色的春联。他小心翼翼地撕着，仿佛在揭开一个古老的秘密。老李走过去，看到撕开的春联背面，竟然是一片血红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