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上的菜花

小艾，美甲店里最年轻的技师，手指灵活得像跳跃的音符。她每天重复着锉、磨、抛，在方寸之地绘出顾客们想要的颜色和图案。小艾相信，指尖的美丽能带来好运，至少能暂时忘记现实的苟且。

“小艾，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！”今天来的客人是老熟客，李太太，手腕上戴着闪瞎眼的金镯子。

“谢谢李太太，您今天想做什么款式呢？”小艾语气里带着熟练的客套，心中却在盘算着今天能挣多少提成。

李太太放下手提包，里面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，她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图片说：“就这个，‘星空璀璨’，要最亮最闪的那种！”

小艾接过手机，那是最近流行的款式，复杂而繁琐。小艾在心里叹了口气，指尖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，可谁在乎呢？她只希望能在这个小小的店里，靠着双手，挣够房租，再多存点钱，好给乡下的父母寄回去。

美甲的过程是漫长而枯燥的，李太太对着手机不停地刷着短视频，笑得花枝乱颤。小艾默默地工作着，她喜欢这个安静的时刻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指甲和指尖的温度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小艾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出现一些异样的小疙瘩，像小小的米粒，不痛不痒。起初，她没在意，以为是劳累过度引起的皮肤问题。直到有一天，疙瘩开始变大，像小小的花苞，触目惊心。

她去了医院，医生面色凝重地告诉她：“这是HPV病毒感染，俗称‘菜花’。”

小艾懵了，HPV？她怎么会得这个？她从没交过男朋友，更不可能有那方面的经历。

医生推了推眼镜，解释道：“HPV病毒可以通过接触传播，比如公共场所的器械，美甲工具等等。”

小艾的脑子嗡的一声，她想起了店里消毒柜的灯管坏了很久还没修，大家都是用酒精棉简单擦拭一下就继续用。她想起了那些每天重复使用的锉刀、磨头，还有那瓶永远也用不完的劣质指甲油。

她开始害怕，也开始感到愤怒。那些光鲜亮丽的指甲背后，隐藏着她日夜操劳、健康透支的代价。她突然想起李太太，想起那些每天来店里追求指尖美丽的都市女性，她们或许并不知道，她们的美丽，是用别人的健康换来的。

她向老板娘请了假，老板娘翻了个白眼，只说一句“自己注意点”。小艾觉得自己像个机器，生病了也不能停下来。她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买来的那只苹果手机，想起手机里那些闪亮的自拍，想起自己梦想中光鲜亮丽的未来。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手机里的屏幕，美丽，但也冰冷。

小艾决定辞职，离开这个用美丽和健康交换的地方。她收拾好东西，在离开店之前，她拿起店里新进的一批指甲油，对着镜子，在自己的指甲上涂上了鲜艳的红色。

鲜艳的红色像一团火焰，也像一团怒火。她涂完，笑了笑，她终于明白，指尖上的美丽，有时候，只是一个精心包裹的谎言。

她把剩下的一瓶指甲油，小心地放在了店门口的垃圾桶里，转身离去。

几天后，在本地的新闻里，出现了一条标题：《知名美甲店，多名技师感染HPV，背后真相令人震惊》。

而小艾，已经坐上了回乡的火车，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，慢慢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：我再也不想碰指甲油了。但随后，她还是点开了美甲视频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。

她的手机屏幕上，弹出了一个弹窗：恭喜您，获得“美丽人生”美甲大赛的参赛资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