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商回旋

老王重返社会了。不，确切地说，是回到了高中。 他曾经是个优秀的消防员，冲入火海救人是家常便饭。但那次大火之后，老王“烧坏了脑子”，智力水平倒退到了孩童时期。经过漫长的康复，医生惊喜地宣布，老王恢复到了高中生的水平。

老王觉得自己挺好。他重新学习了三角函数、元素周期表，还迷上了《百年孤独》，尽管他时常把“奥雷里亚诺”念成“奥利奥”。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平静而有秩序，每天早上七点起床，吃完妈妈做的爱心早餐，再慢悠悠地溜达到附近的高中，蹭课听。

高中的操场上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挥洒着汗水，谈论着最新的游戏和偶像。老王格格不入，却也乐在其中。他用“海明威”式的简短语句和他们聊天，偶尔还会冒出几句引经据典的评论，比如“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”。

学校的老师开始觉得老王有点奇怪。一个成年人，每天来蹭课，还一副老学究的模样。他们找老王谈话，希望他能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。

“我的生活轨道？”老王反问，“我的轨道不就在这里吗？”他指着黑板上的物理公式，一脸认真，“这是宇宙的真理，比你们那些无聊的会议和汇报重要多了。”

老师们面面相觑，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老王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。他觉得这个世界太吵闹，太复杂。人们为了KPI焦头烂额，为了升职不择手段。他看不懂他们的欲望，也不明白他们的焦虑。他觉得自己是这群人中唯一清醒的人。

他开始写日记。用流畅的现代汉语写，偶尔掺杂一些文言文。他的日记里写满了他对社会现象的观察和思考。

“人们把‘内卷’挂在嘴边，却又争先恐后地加入。他们害怕被淘汰，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他们像一群被驯化的动物，在笼子里不断地跑圈。”

“他们说，‘我太累了，我想躺平’。可转眼，又开始为了下一份工作、下一个offer挤破头。真是自相矛盾。”

老王把自己的日记发到了网上，署名“倒退的消防员”。没想到，居然火了。网友们纷纷转载，称老王的文字深刻、犀利，充满了哲理。

“倒退的消防员”成了网络红人，他的日记被奉为“人间清醒指南”。出版社找他出书，媒体找他采访，甚至还有人想把他包装成网红，让他代言商品。

老王拒绝了所有。他觉得这些都是无意义的事情。他宁愿去图书馆看书，或者和高中的孩子们聊聊哲学。

直到有一天，他接到了一个电话，一个来自消防局的电话。

“王同志，”电话那头的人说，“上级领导高度重视你，决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。”

老王愣了一下，“我还能做什么？”

“当然能！你现在是‘人间清醒’的代言人，我们需要你为消防工作发声，你需要负责在短视频平台发布消防宣传内容。”

老王沉默了。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战友，想起了那些在火场中牺牲的生命，想起了他曾经不顾一切救人的初心。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开始“烧”了。

他去了消防局，签署了劳动合同。他开始学习如何剪辑视频，如何写短视频文案，如何“吸粉”。他把自己写的日记，配上背景音乐和各种特效，发布在网上。

短视频果然很火。网友们纷纷点赞、转发，称赞他的视频“又深刻又有趣”。他的粉丝很快突破了百万。

老王看着自己屏幕上不断上涨的粉丝数，露出了一丝微笑。他觉得自己又重新“回”到社会了。

他写下最新的日记： “他们说，我成了网红。他们说，我重新回到了社会。他们说，我终于‘正常’了。可是，我真的‘正常’了吗？”

“不，我只是学会了如何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，更加荒谬地活着而已。”

最后一句，他没有发到网上。 他把那句话，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