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素迷宫

老张每天早上醒来，第一件事就是戴上那副巨大的VR眼镜。不是为了娱乐，而是为了上班。他的工位不在办公室，而是在一个由无数像素点构成的虚拟空间里。他是一家“云办公”公司的员工，负责“优化用户体验”。具体来说，就是在一个无限循环的迷宫中行走，收集随机出现的虚拟金币。

“今天又是迷宫17.0版本，”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自言自语，眼睛盯着眼前的像素墙。他的角色，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矮胖像素人，看起来有点滑稽。但老张已经习惯了，甚至觉得它比自己真人更真实。

每天，老张在迷宫里走上八个小时。他必须保持一定的速度，不然“优化指数”会下降，年终奖就会打折。墙壁上时不时闪过一些“激励标语”，诸如“奔跑吧，体验师！”、“你的每一次点击，都是用户的微笑！”。他有时会看到其他像素人，但彼此之间不能交谈，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，像一群被编程的蚂蚁。

今天有点不一样。老张发现了一个新的“增值模块”。那是一个闪闪发光的虚拟金币，比普通金币大三倍。他激动地跑过去，心想这下“优化指数”肯定要爆表了。就在他即将碰到金币的时候，整个迷宫突然开始剧烈震动，像素墙开始扭曲变形，发出刺耳的电子噪音。

老张感到一阵眩晕，摘下VR眼镜，发现自己还坐在家中，空荡荡的房间还是老样子，只有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02:03。他有点迷惑，看了看手机，时间却是早上八点零五。

“难道是bug？”他喃喃自语，又戴上眼镜。迷宫恢复了平静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他继续走，突然发现，墙壁上的“激励标语”变了。现在，它们写着“你已被录入系统”、“欢迎来到虚拟人生”、“请保持每日8小时在线”。

老张感觉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。他试着操作，却发现自己的像素小人不受控制了，开始沿着固定路线行走。他拼命地摘下眼镜，又戴上，还是不行。他的思维似乎也开始变得迟钝，他觉得那些闪闪发光的虚拟金币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，那些“激励标语”是真理。

他开始奔跑，在迷宫里奔跑。他的像素小人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快，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。他觉得自己在那里已经很久了，可能是几天，可能是几周，也可能是一辈子。

一天早上，老张的妻子推开房门，看到他坐在电脑前，戴着VR眼镜，一动不动。她走过去，摘下他的眼镜，却发现他的眼睛空洞无神，屏幕上的迷宫依然在高速运转，而他的像素小人，正在疯狂地收集着那些虚无的金币。她轻轻地呼唤了几声他的名字，他没有反应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，似笑非笑。

他的妻子轻轻地叹了口气，把他的眼镜重新戴上，然后关上了门。她知道，老张只是去上班了，跟平时一样，一言不发，却很认真。或许，在那由无数像素点构成的世界里，他正在实现他的人生价值，谁知道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