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火墙

老王被选中了。

不是彩票，也不是升职，而是公司新启动的“防火墙项目”。人事部经理拍着他的肩膀，笑容可掬，“老王，你平时工作认真，为人老实，这次的项目非你莫属！”

老王心里犯嘀咕，公司是做房地产的，又不是搞科技，建什么防火墙？难道是为了防止同行恶意竞争？

他还是去了。

项目组设在公司顶楼，平时闲人免进，充满了神秘感。老王到的时候，屋里已经坐着七八个人，个个神情严肃，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仪器，屏幕上跳动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。

“欢迎你，王同志。”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走到老王面前，伸出手，“我是项目负责人，陈工。”

陈工没有解释什么是“防火墙”，只是指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线条说：“这是我们最新的技术成果，可以有效地阻止外部风险对公司造成的损害。”

老王似懂非懂，他只知道最近公司在郊外买了一大片地，说是要建一个“生态示范区”，老王还以为是搞绿化。

每天，老王的任务就是对着屏幕，记录那些线条的变化，并按照陈工的指示操作。那些操作非常简单，但老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，因为屏幕上的线条，似乎总是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公司生态示范区。

一周后，公司宣布生态示范区正式启动。为了庆祝这一时刻，公司组织全体员工前往参观。

老王也跟着去了。

那片所谓的“生态示范区”，其实就是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区域，周围架设着高压电网，还配备了全副武装的保安。进入的员工都被要求佩戴特殊的手环。

“这就是我们的防火墙。”陈工站在高墙前，神情骄傲地对大家说，“它将保护我们的资产，不受任何外部因素的侵扰。”

老王看着那高耸的围墙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想起了最近新闻里频繁出现的一场大火，也想起了老板最近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“稳定压倒一切”。

他想问问陈工，这“防火墙”究竟是防火，还是防人？但话到嘴边，又咽了下去。因为他看到，所有员工的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。

午餐是自助餐，种类丰富，但所有食物都用透明的罩子盖着，连一滴水都洒不出来。老王用手环扫描取餐，机械臂精准地把食物送到他面前。

老王挑了一块三明治，咬了一口，觉得味道寡淡无味。他想起以前在公司食堂吃饭，虽然人挤人，但大家还会说说笑笑，偶尔还能听到谁抱怨菜难吃。

那时候，他觉得很吵，很烦。

现在，他觉得很安静，很害怕。

他低下头，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，它正闪烁着幽蓝的光。他突然想起陈工曾经说的那句话：“它将保护我们的资产，不受任何外部因素的侵扰。”

老王环顾四周，每一个人的手腕上都带着同样的手环，每个人都默默地吃着饭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忽然，老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那是公司的老李，平时最爱抽烟的老李。老李正站在围墙边，抬头望着天空。

老王走过去，刚想打招呼，就看见老李被两个保安架了起来，往不远处的白色房间走去。老王想上前阻止，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。

“他违反了规定。”一个保安面无表情地说。

老王看着老李被带走的方向，突然明白，他也是被保护的“资产”的一部分，而这面墙，保护的根本不是公司，而是公司里的人。或者说，是公司认为需要被保护的人。

他抬头看了看天，天空中飘过几朵白云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。但老王总觉得，在那耀眼的阳光下，隐藏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黑暗。

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环，它依然闪烁着幽蓝的光。他举起手中的三明治，再次咬了一口，味道还是一样的寡淡无味。

就在这时，他听到一个声音。那是一个孩童的声音，清脆而响亮，穿透了整个寂静的“生态示范区”。

“爸爸，你看，这里好像监狱哦！”

老王愣住了，他循着声音望去，看见一个年轻的爸爸，正抱着他的孩子，站在围墙的外面，手指着这里。

他看到，那个年轻的爸爸，脸上露出了疑惑和嘲讽的笑容。

老王觉得，自己的手环，好像变得更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