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鲤的编织袋
老李在观音桥摆摊卖金鱼,他眼看着这桥下的景观池成了锦鲤的坟场。红的,白的,黑的,挤在三十多个编织袋里,像极了秋收时节的稻谷。
他叼着烟,蹲在桥边,看着环卫工费劲地往车上搬运。偶尔有几个好奇的路人驻足,像是看一场无声的戏剧。老李没吭声,他知道,这热闹,跟自己没关系。
上个月,这池子还风光着呢。说是为了营造什么“和谐生态”,市里拨了款,买了上百条锦鲤。老李记得,那锦鲤个个体型硕大,色彩艳丽,一入池就成了观音桥的明星。每天都有人来拍照,有人来许愿。那时候,老李的金鱼生意都清淡了许多。
可好景不长。这池子,没几天就绿得像一摊烂泥。锦鲤开始翻肚皮,一条两条,越来越多。水面上飘着死鱼的腥味,把空气都熏得发臭。
环卫工说,这池子没建好,过滤系统是摆设,水质根本没法维持。但谁在乎呢?这池子就像一个精致的鱼缸,摆在那里供人观赏,至于鱼的死活,谁关心呢?
老李掐灭烟头,忽然想明白了。这锦鲤啊,不就像自己吗?每天忙忙碌碌,看似自由,实则困在自己的小小“鱼缸”里。抬头看,是钢筋水泥的“水面”,低头看,是拥挤的人群,哪有什么选择?
忽然,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桥边。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,径直走向环卫工。老李听见男人问:“鱼处理得怎么样了?有没有影响到‘和谐生态’?”
环卫工点头哈腰:“都装好了,保证看不出来。”
男人满意地点点头,又指着池子说:“把那边的绿藻也清理一下,别影响形象。”
老李看着男人,想起了自己鱼缸里那些被捞走的金鱼。它们曾经鲜活,曾经游弋,曾经被围观,最后都被装进了编织袋。
男人转身要走,老李突然叫住他:“领导,这鱼,以后还会再养吗?”
男人回头,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:“当然,明年还要搞‘升级版’的,保证让观音桥更上一层楼。”
老李愣住了,原来,这不仅仅是一池锦鲤的命运。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卖鱼换来的零钱,看着远去的轿车,心里突然明白:或许,我们都是鱼缸里的锦鲤,被注定,被观看,被更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