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密协议的余音

老李从“奇点互联”离职已经三个月了。这家公司以“颠覆式创新”著称，但也以严苛的保密制度闻名。老李在离职前签了一份厚厚的保密协议，当时他只觉得条款繁琐，扫了几眼便签了字。

最近，老李发现自己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。梦里，他被无数个黑色摄像头包围，耳边回响着冰冷的机械音：“协议第37条，禁止梦境泄露公司机密。” 他被吓醒，后背总是湿透的。

起初，他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梦越来越频繁，情节也越来越离奇。有时候，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串二进制代码，在公司的服务器里游荡；有时候，他梦到公司的吉祥物——一只机械鹦鹉，正用尖锐的喙啄食他的大脑。

“我不会真的要变成一个机器人吧？”老李对着镜子，喃喃自语。

为了摆脱这些梦魇，老李开始研究那份被他扔在抽屉里的保密协议。协议足足有五十多页，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小字，仿佛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，将他牢牢困住。

“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、传播、复制、模仿、借鉴、暗示、梦见……”老李逐字逐句地读着，头皮发麻。 他发现协议中竟然有条款规定，乙方甚至不能在潜意识中泄露任何关于公司的信息，违者将受到“精神清除”的惩罚。

“这、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？”老李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他想找前同事聊聊，但转念一想，他们肯定也被这份协议约束着，谁敢冒这个险？

一天，老李在公园里散步，看到一群老头在下象棋。他百无聊赖地凑了过去。其中一个老头不小心碰掉了棋子，棋子在地上弹了几下，滚到了老李脚边。

“哟，这不是‘天王盖地虎’吗？“老李脱口而出，话一出口，他就后悔了。这不是他们公司内部的暗语吗？

奇怪的是，周围的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。他们依然自顾自地下着棋，好像没听到老李的话。

老李心中一动。他决定试探一下。

“我今天喝了三杯‘红海行动’！” 他故意说出他们公司一个内部项目代号。

“是吗？小伙子酒量不错嘛。”旁边的老头笑着说，继续挪动着棋子。

老李连续试了几个公司的内部代号，周围的人都毫无反应。他开始怀疑，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吗？

他开始在生活中进行各种“泄密”的尝试，在餐厅点餐时用公司内部的菜单代码，在商场买衣服时说出公司的新品代号。但所有人都表现得异常平静，仿佛老李说的是外星语。

这让他更加不安。他开始怀疑，是不是只有自己能听懂这些“泄密”的信号？是不是他已经被“奇点互联”监控了？

为了摆脱这种恐惧，老李决定去“奇点互联”总部一探究竟。他来到公司门口，却发现公司大门紧闭，门上贴着一张通知：“因经营不善，本公司已于昨日宣布破产。”

老李愣住了。他拿出手机，搜索“奇点互联”，却发现互联网上关于这家公司的所有信息都消失了，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

那一刻，老李突然意识到，不是自己被监控了，而是整个世界都遗忘了这家公司，包括那些被他称为“泄密”的暗号。而只有他，还被困在那份荒诞的保密协议中，独自承受着一切。

老李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，突然笑了出来，笑声在空旷的空气中回荡，带着一丝无奈，一丝荒诞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。他终于明白，所谓的“保密”不过是一场巨大的玩笑，而他，是唯一一个认真对待这个玩笑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