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元风波
“十元?你也太抠了吧!” 微信群里,班主任李老师的这句话后面跟着一个翻白眼的表情。张强看着手机屏幕,脸涨得通红。他知道,这“温馨提示”是冲着他来的。
起因是班级组织的一次“爱心捐款”,为山区孩子购买过冬物资。张强犹豫再三,还是点了“捐款十元”。不是他舍不得,而是最近公司裁员,他手头确实紧。他想,十元也是一份心意,积少成多嘛。谁知道,这份“心意”瞬间成了被公开处刑的靶子。
接下来几天,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街上。家长群里,捐款金额高的家长们纷纷“慷慨解囊”,附带着一些“爱心语录”,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的“小气”。有的家长甚至直接@他,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。表面上的关心,实则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自尊。
最让他难受的是,连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也开始对他疏远了。一次午休,他听到几个同事在讨论,“想不到老张平时看着挺实在的,捐个款这么抠。”
张强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,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罩住,动弹不得。他想解释,可解释什么呢?解释自己没钱?还是解释自己并不想落人口实?他发现,解释反而显得自己更加狼狈。
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,甚至开始躲着人群。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看手机,然后默默地把手机放下。这期间,手机里多了很多信息,有问他怎么不说话的,有骂他抠门的,当然还有更多的是看热闹的。
直到有一天,他收到了一条私信。
“张先生您好,我是民政局的调查员,我们正在调查您捐款十元一事,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。”
张强愣住了,他捐了十元而已,竟然惊动了民政局?他疑惑地打开了私信附带的链接,一条新闻出现在他眼前。标题赫然写着《捐十元被嘲引发舆论风波,民政局介入调查》。
新闻里,他被塑造成了一个被社会抛弃的“抠门”典范,而班主任李老师则成了“爱心楷模”,被媒体争相报道。各种所谓的专家学者纷纷站出来,从社会学、心理学等角度分析了“捐款”背后的“道德绑架”和“人性的沦丧”。
他忽然明白过来,这已经不是他捐了多少钱的问题了,而是他触碰了一个“捐款”的潜规则,一个可以被无限放大的社会话题。他捐的不仅仅是十元,而是捐出了一个热搜,捐出了一场全民大讨论,捐出了一个他无法掌控的“狂欢”。
他叹了口气,关掉了手机,走到阳台上。
天空灰蒙蒙的,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。他点起一支烟,猛吸了一口,烟雾在空中飘散,最终消失不见。突然,他看到楼下有一辆熟悉的车停了下来,那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公司的车。车门打开,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,正是他之前的领导。
领导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,径直朝他家的楼层走来。张强心里一紧,不知道他要干什么。
“咚咚咚”,敲门声响起,张强打开门。
“张强,我来给你送东西了。”领导笑眯眯地说,递上文件袋。
张强接过文件袋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份合同。合同内容是:聘请张强担任公司新成立的“爱心慈善部”的部长,月薪五万,外加年底分红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张强疑惑地问。
“公司觉得你这次捐款事件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,非常有话题性,所以想让你来负责这块业务。” 领导拍了拍张强的肩膀,“你看,捐十块钱也能带来这么大的价值,真是一举多得啊!”
张强彻底愣住了,他想到了自己被嘲讽,被孤立,被议论,他捐的十块钱成了他人生转折的工具。他看着领导脸上的笑容,感到一丝寒意,他明白了,在这个荒诞的社会里,连“抠门”都能被包装成一种“价值”,一切都成了生意,一切都充满了反讽。
而他自己,也不过是这场荒诞剧里的一个小小道具。他突然觉得,自己那十块钱,捐得,还真TM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