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渣的年味

老王，确切地说，是前老王，现在是“玻璃王”。自从他被海底捞起诉，这个外号就在他小区里传开了。老王倒不生气，反而觉得这名号有点艺术，像个行为艺术家。

他的“艺术”生涯是从上个月开始的，那时他发现一个秘密：海底捞的免费小零食里偶尔会有碎玻璃。这并非什么阴谋论，而是生产线上的小概率事件，但老王抓住了这“小概率”。他开始了自己的表演，一口咬下去，在服务员惊恐的目光中吐出玻璃渣，然后用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索要“精神损失费”。

头两次，他像新手上路，手忙脚乱，但很快，他就进入了状态，像个熟练的钢琴师，精准地控制着“疼痛”的表情和“愤怒”的语气。他每次都能成功拿到一笔钱，不多，也就几百块，但足够他买几斤猪肉，给家人改善伙食。

他没有把钱告诉老婆，说是炒股赚了点，老婆乐得合不拢嘴，逢人就夸老王有本事。老王听着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，但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年味冲淡了。

这不，又快过年了。小区门口的年货大集也热闹起来。老王想，今年过年，一定要让家里热热闹闹的。他决定，再来一次“表演”，多弄点钱，给孩子买新衣服，给老人包个大红包。

这次，老王格外小心，提前一天去了海底捞，买了份外卖，把玻璃渣小心翼翼地挑出来，用保鲜膜包好，放进嘴里。为了保证“演出”效果，他还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了各种痛苦表情，像个专业的演员。

第二天，他来到小区门口的海底捞。年关将至，店里生意格外火爆，嘈杂的人声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，混杂着火锅的香味，飘荡在空气中，让人觉得这就是过年的味道。

老王选了个靠窗的位置，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，然后，他开始了他的“表演”。

“哎呦！”他捂着嘴，脸色瞬间苍白，痛苦地吐出一小块玻璃渣。“怎么回事！你们海底捞，怎么会有玻璃？！”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，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。

服务员吓坏了，经理也急匆匆地跑过来。老王一边捂着嘴，一边指着桌子上的玻璃渣，脸上的痛苦表情栩栩如生，像是真的被玻璃渣扎到了。

经理连连道歉，又塞给老王一笔“赔偿金”，还送了一张价值500的代金券。老王接过钱，又摆出受害者姿态，语重心长地说了句：“快过年了，你们也注意点，别让大家吃得不安心。”

就在他起身要走的时候，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：“爸？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
老王一回头，看到儿子正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袋年货，那是他给儿子买的变形金刚。儿子身后，是他的老婆，手里拎着几袋蔬菜，还有一包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猪肉。

老王看着儿子手里的变形金刚，再看看老婆手里的猪肉，突然明白了。他发现，自己费尽心思用“玻璃”换来的钱，最终还是换回了“年味”。

他看着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，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玻璃扎到的人。

儿子走到他面前，疑惑地问：“爸，你不是说今天和同事聚餐吗？怎么在这儿？”

老王张了张嘴，想解释，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玻璃渣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就在这时，餐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：“我的天，我吃到了玻璃！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发出惊呼的女人，只见她从嘴里吐出一块碎玻璃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。

老王看着那个女人，看着周围慌乱的人群，他忽然笑了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不是“玻璃王”，自己只是这出荒诞戏剧中的一个小丑，一个在过年之前，想用“玻璃渣”给自己增加一点年味的小丑。

他终于明白，真正的年味，不是钱，不是新衣服，也不是大红包，而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，即使手里拿着一袋普通的猪肉，也比他嘴里的玻璃渣更有温度。

他叹了口气，把手里的钱塞到儿子手里，说：“走吧，回家过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