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到的烟火

老王，一个在城市边缘的修车工，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春节那天，让儿子小宝能看上一场真正的烟花。今年的春节又和往年不太一样，新闻上说，为了环保，多地都实行了烟花禁放政策，但又有所松动，允许在“特定区域、特定时段”燃放。这“特定”二字，就像迷宫一样，让老王摸不着头脑。

老王家在城乡结合部，周围的高楼大厦仿佛冷漠的巨人，只有春节的爆竹声能带来一丝热闹。小宝的眼睛总是盯着那些偶尔划过夜空的烟花，眼里充满了渴望。老王知道，小宝心里装着一个五彩斑斓的烟花世界。

于是，老王开始了他的“烟花之旅”。他先是咨询了社区，社区的工作人员支支吾吾，只说“具体情况看通知”，通知在哪里？没人知道。老王又跑去派出所，警察一脸严肃地告诉他，非法燃放烟花要拘留。老王只能转头又去街道办，那里的人给了他一个电话，让他咨询“烟花办”。

“烟花办”的电话打了半天，终于有人接了，但对方像是在背书一样，念了一堆规则，最后说：“你这种情况，建议咨询一下市环保局。”

市环保局的电话倒是好打通，接线员的声音甜美动听，但一听老王说要咨询烟花的事，立刻换了一个口吻：“我们只负责监督，不负责解释。你还是问烟花办吧。”

老王像是踢皮球一样，被各个部门踢来踢去。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眼看除夕临近，他决定铤而走险。他从一个“神秘渠道”搞到了一批烟花，藏在修车铺的工具间里。

除夕夜，夜幕降临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。老王偷偷地把小宝拉到后院，关上大门，从工具间里拿出烟花。他点燃了导火索，一瞬间，五彩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小院。小宝兴奋地跳起来，拍着手，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。老王看着小宝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。

然而，烟花声也惊动了邻居。没过多久，院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。老王知道，警察来了。他苦笑一声，心想这次恐怕要进局子了。

门被推开了，进来的不是警察，而是社区的工作人员，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，对着老王喊：“老王，你家孩子是不是要看烟花？快出来，快出来，我们社区组织了集体燃放，免费的！在中心广场！为了庆祝春节，上面特批的，快带着孩子去啊！”

老王愣住了，他看着社区工作人员，又看看怀里抱着烟花的小宝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
小宝却兴奋地拉着老王的手：“爸爸，爸爸，我们快去吧！”

老王木讷地跟着小宝，走出了家门。当他们来到广场时，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，天空被五彩的烟花照亮，如同白昼。小宝开心地笑了，笑声清脆而响亮。老王看着眼前的景象，一种荒诞的感觉油然而生。他藏在工具间的那些烟花，还没来得及点燃，就彻底失去了价值。

广场上，绚丽的烟花依旧在绽放，却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执着。老王摸了摸口袋，他原本计划买烟花的钱，还在里面。这时，他看到广场一角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，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了然。老王走过去，给小宝买了一串糖葫芦。酸酸甜甜的味道，在老王的嘴里弥漫开来。

“老人家，这糖葫芦真好吃！”老王笑着说道。

卖糖葫芦的老人指了指天上的烟花，又指了指自己的糖葫芦，说道：“有些东西，要等对时候，对的地方，才有意义。早了，晚了，都不行。”

老王看着小宝吃糖葫芦的样子，笑了，却感觉心底有些发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