砂糖橘味的真相

老王对着镜子，仔细端详自己。镜子里的那张脸，黄得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，但又不是那种纯粹的黄，而是一种掺杂着点点橘色的怪异颜色，就像是劣质的砂糖橘果肉。他伸出手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，感觉皮肤似乎比以前粗糙了些，摸起来沙沙的，就像砂纸。

今天，是老王“变色”的第三天。

事情的起因，要从一周前单位下发的那份《关于“色彩健康指标”的通知》说起。通知上煞有介事地写着：“为了更好服务广大员工的身心健康，我单位决定引进最新科技‘色彩健康检测仪’，凡体内‘色彩健康值’低于平均值的员工，均有权享用额外福利。”

老王对这种“色彩健康”的说法嗤之以鼻。什么健康不健康的，还不是变着法子搞事？但当他看到通知末尾那“额外福利”四个字时，心头还是微微一动。毕竟，现在这年头，啥都涨价，谁不想多捞点好处呢？

于是，老王在检测那天，偷偷摸摸地吃了几斤砂糖橘。

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，谁能想到这玩意儿还能检测出来？检测仪“嘟”的一声，屏幕上赫然显示“色彩健康值：低于平均值”，同时弹出一个“您已获得‘黄色预警’，请及时关注身体变化”的提示。

单位的食堂，瞬间为“色彩健康值”不达标的员工们开辟了一个特殊窗口。老王怀揣着些许得意，夹起了一份“特供”的黄色营养餐：胡萝卜炒蛋、玉米糊糊、南瓜饼，外加两颗维生素药丸。

“这味道，真是一言难尽啊！”老王一边嚼着没什么味道的南瓜饼，一边看着周围同样一脸菜色的同事们，不由得感叹。

食堂门口还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，上书“拥抱健康，从‘色彩’开始！”旁边是一张色彩绚丽的“健康色谱图”，从“活力红”到“平静蓝”，应有尽有。唯独老王他们这种“砂糖橘黄”，被放在了最角落，用一个潦草的感叹号标示着。

一开始，老王觉得这“黄”也没啥，就是颜色怪了点，吃的东西难吃了点。但当他发现自己去洗手间，镜子里的脸越来越黄，就连手指甲都开始泛黄时，他开始有点慌了。

更让他不安的是，单位里那些“色彩健康值”高的同事，开始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距离，仿佛他是某种携带病毒的病人。就连原本和他关系不错的李姐，也开始在茶水间窃窃私语，说他“不注意饮食”、“不健康”。

老王试图向领导反映情况，但领导只是拍拍他的肩膀，说：“小王啊，好好吃饭，早点把‘色彩’补回来。”

后来，老王才知道，他们单位其实早已不再看什么体检报告了，什么高血压、脂肪肝，只要色彩值正常，就都是健康的。为了能符合“标准”，他们用各种色素调配出了色彩值最高的“健康餐”，而那些真正因为身体原因导致“色彩”不达标的人，则被隔离起来，成了“异类”。

老王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，哪怕是忙碌加班，也好过现在这种被当成“黄色人种”的日子。他甚至开始想念那些让他胃口大开的红烧肉和麻辣火锅。他偷偷摸摸地在手机上搜索“砂糖橘吃多了会怎样”，结果搜索结果全是一些养生文章和“色彩健康”宣传。

夜里，老王做了一个梦，梦里他变成了真正的砂糖橘，一颗颗挤在冷冰冰的塑料盒里，被冷冷的灯光照耀着。盒子的标签上印着大大的字：“不合格产品，请勿食用！”

醒来后，老王对着镜子，镜子里的他还是那副“砂糖橘黄”的模样。他突然觉得，自己与其在这里抱怨，不如主动去做些什么。

第二天，老王找到单位食堂的阿姨，问她：“阿姨，你们这‘色彩健康餐’的色素，是不是加多了？”

阿姨放下手中的大勺，神色有些慌张，小声说道：“小伙子，你可别乱说，这都是严格按照‘标准’来的。”

老王笑了笑，没有再说什么。他只是从自己的口袋里，掏出了一小包砂糖橘，放到了阿姨的面前：“阿姨，这东西，挺甜的，你尝尝。”

阿姨愣了一下，疑惑地拿起一颗，剥开，放进嘴里。

“甜吗？”老王问。

阿姨点了点头，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困惑。

老王没有再说话，转身离开了。他要做的，不是改变自己，而是改变这个荒诞的世界。从一颗砂糖橘开始。

至于他最终会变成什么颜色，也许，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。当然，也有可能，他一直都会是“砂糖橘黄”，并且，乐在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