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最后的年货》

刘强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，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。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霓虹，像一面冰冷的镜子，映出他疲惫的面孔。今天是年货节的最后一天，晚上八点，京东将放出最后一波优惠。这对他来说，不仅仅是抢购年货，更是一场关乎尊严的战斗。

“刘强，你盯着屏幕干嘛呢？今天业绩还没达标，你还有心思逛淘宝？”主管张姐的声音像一根冰锥，刺得他后背发凉。

刘强尴尬地笑了笑，迅速切换回工作界面，“没，没有，我正在分析数据，分析，嗯，年货节促销对业绩的影响。”

张姐冷哼一声，“最好是这样。年底了，谁也别想偷懒。”

刘强在心里叹了口气，他知道，这个月的绩效考核，恐怕又要垫底了。他所在的这家互联网公司，以“效率至上”为座右铭，每个人都像陀螺一样不停旋转，一旦慢下来，就会被无情淘汰。

时钟指向七点五十五分，刘强偷偷打开手机，提前加入购物车。他想要的，是一台最新款的扫地机器人，家里老人年纪大了，扫地实在太费力气。他盘算着，抢到这台机器人，这个年也算过得有点意义。

八点整，页面瞬间涌入大量流量，刘强的手机开始卡顿。他焦急地刷新着，手指在屏幕上飞舞，像在弹奏一曲无声的协奏曲。几秒钟后，他终于看到了“抢购”按钮，毫不犹豫地点击下去。

“您的账户已锁定，请联系客服。”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，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。

刘强懵了，他的账户怎么会被锁定？他没做任何违规操作啊。他赶紧联系客服，客服回复说，因为他多次高频次点击，被系统判定为恶意抢购，需要提交个人信息和工作证明才能解锁。

这可把刘强给难住了，他哪里有时间提交这些证明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抢购页面上的商品数量飞速减少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。

他开始尝试各种办法，更换手机，更换网络，甚至借用同事的账号，但都无济于事。他的努力，在冰冷的系统面前，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。

九点整，抢购活动结束了，刘强什么也没抢到。他瘫坐在椅子上，感觉身体被掏空，像一只被抽干了水的鱼，在干涸的地面上绝望地挣扎。

他抬头望向窗外，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，却与他无关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就像那些被摆上货架的商品一样，被资本的齿轮无情碾压。

第二天，刘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公司。刚进办公室，就被张姐叫住。

“刘强，你过来一下。”张姐的语气很平静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刘强心里咯噔一下，他知道，肯定没什么好事。

“刘强，你这个月的业绩依然没有达标，而且昨天晚上还发生了抢购事件，根据公司规定，你已经被列为‘待优化员工’，需要接受进一步的考察。”

“待优化员工？考察？”刘强有些不解。

“是的，公司将把你放到‘年货促销体验区’，进行为期三天的促销体验，如果三天内能达到业绩要求，就可以重新转正。”张姐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“年货促销体验区？什么意思？”

张姐指了指办公室门口的一个小房间，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年货礼品，还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，上面滚动播放着促销广告。

“从今天开始，你就是这里的‘体验员’，你需要站在那里，向来访的客户推销年货。如果你能成功推销出去，就算你完成了业绩考核。”

刘强愣住了，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年货，感觉自己也成了一件商品，等待着被挑选和购买。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
他走进“体验区”，站到展示台前。他穿着公司发的红色促销服，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，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。

他开始机械地介绍着年货的特点，他努力使自己听起来更有激情，但他的声音还是显得那么虚弱无力。

突然，一个客户指着他身上的促销服说，“这个，多少钱？”

刘强愣了一下，他本能地回答，“不卖，这个是公司的。”

客户却坚持要买，“我就喜欢你这件衣服，多少钱我都买。”

刘强不知所措地看向张姐，张姐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没事，卖吧，既然客户喜欢，说明我们促销的效果好。”

刘强再次愣住，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鲜红的促销服，又看了看客户期盼的眼神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苦笑一声，拿起胸前挂着的“促销员”的牌子，递给客户，“这个也送你吧，买一送一。”

他被剥夺了抢购年货的资格，最终自己却成为了年货。这或许就是他所处的世界，一个荒诞而又真实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