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级大工程
张强每天早上七点准时醒来,不是被闹钟吵醒,而是被自己设定的“项目提醒”app推送的通知吵醒。这个app是他所在公司,为了方便“世界级大工程”的顺利进行,强制每个员工安装的。
所谓的“世界级大工程”,张强至今没搞明白具体是什么,公司内部的说法,一会儿说是AI智能进化,一会儿又说是元宇宙基础设施,总之,都是些听起来高大上又摸不着头脑的概念。他的工作,简单来说,就是每天对着电脑屏幕,在各种晦涩难懂的代码和数据流中穿梭,就像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宫游戏。
张强,一个普通的程序员,曾经梦想着用代码改变世界,现在,他每天只希望代码不要崩溃。自从加入这个项目,他的生活彻底沦为996模式,偶尔加班到深夜,抬头望见天上的星星,也感觉它们都在嘲笑自己的无能。
他的母亲,一个在县城里开小卖部的朴实妇女,每次视频聊天,都会问他:“强啊,你那‘世界级大工程’搞得咋样了?是不是特别厉害?”
张强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着,他不想让母亲知道,自己每天敲的代码,可能只是用来测试服务器的性能,或者说,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。他更不想让母亲知道,他所谓的“世界级大工程”,更像是一场大型的集体表演,每个人都在忙碌,却没有人知道在忙什么。
有一次,张强实在忍不住了,在公司内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,匿名吐槽了这个项目的荒谬之处。没想到,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,就被管理员删除了,他的电脑屏幕上还弹出了一个警告窗口,上面写着:“禁止散布不实言论,干扰项目进展,如有再犯,后果自负。”
张强叹了一口气,他知道,在这个“世界级大工程 ”面前,个人的声音微不足道,他只能选择沉默,然后继续敲代码。
一天,项目经理突然宣布,为了迎接上级领导的视察,所有员工需要加班三天三夜,确保“世界级大工程”的演示顺利进行。
张强连续熬了三个通宵,眼睛布满了血丝,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,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。演示那天,他和其他同事们一起,站在巨大的屏幕前,听着领导们慷慨激昂的演讲,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,内心一片麻木。
演示结束后,领导们纷纷表示“世界级大工程”取得了巨大的成功,并对所有参与项目的员工表示感谢。张强看着领导们脸上洋溢的笑容,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闹剧。
回到家,母亲又和他视频聊天了,这次,她显得异常激动,说:“强啊,我看到新闻了,你的‘世界级大工程’上电视了,太厉害了!我儿子真棒!”
张强愣了一下,他打开电视,看到新闻里正在播放“世界级大工程”的报道,画面上,他的公司被描述成科技创新的领头羊,而他们这些程序员,则被塑造成了科技的英雄。
张强笑了,笑得有些无奈,又有些苦涩。他看着电视屏幕上自己的公司,心里想,这“世界级大工程”,还真是名副其实,它成功地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它的一部分,包括他和他的母亲,包括这个社会。
第二天,张强没有像往常一样,七点准时被app的通知吵醒,而是睡到了中午。他打开手机,发现app上多了一条推送:“世界级大工程”已圆满结束,全体员工放假三天。
张强看着手机屏幕,突然觉得,所谓的“世界级大工程”,就像一个巨大的幽灵,在消耗完所有人的时间和精力后,终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,只留下一片虚无。
他决定给自己做顿早午饭,打开冰箱, 发现里面空空如也。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母亲在视频里问他的那句话,"强啊,你那'世界级大工程'搞得咋样了?是不是特别厉害?" 他无奈的笑了,或许,他参与的,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工程,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它真的存在。 他拿起手机,点开了外卖app。突然,他发现外卖app上多了一个新功能:所有外卖订单都自动加上了“世界级大工程”附加费。 他看着屏幕上的附加费,又一次笑了。这次,他笑得更无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