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火保险

洛杉矶的秋天，带着一丝燥热。远处的山头开始冒烟，像一壶烧开的水。

老头坐在他那摇摇晃晃的木椅上，望着远处的火光，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保单，那是他最后的一份希望。他叫卡尔，是这片山脚下为数不多的住户之一，其他的邻居要么搬走了，要么已经破产。

这片区域的地图在保险公司里被分成了两块，一块红色，一块绿色，红色代表着高风险，绿色代表安全。卡尔的房子，很不幸，落在了红色的区域里。

“这他妈的什么鬼地图！”卡尔对着空旷的山谷骂了一句，风把他的声音吹散了。

山火来势汹汹，像一只愤怒的野兽，贪婪地吞噬着一切。电视新闻里，专家们还在分析山火的成因，探讨气候变化和人为因素，卡尔觉得他们说的都像废话，他只关心自己那栋破旧的小木屋。

这房子是卡尔的祖父留给他的，虽然破旧，却承载着他所有的回忆。卡尔年轻的时候也曾幻想过，把房子修缮一新，再娶一个漂亮的老婆，生几个孩子。但现在，他连修理屋顶的钱都没有了。

“我们能让火改道！”新闻里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着镜头说道，他笑容满面，像一个推销员。卡尔认识他，那是洛杉矶最大的保险公司的老板，他那栋位于山顶的豪宅，此刻正处于绿色区域。

新闻画面里，消防车和推土机在山腰上忙碌着，他们不是在灭火，而是在开辟一条防火带，一条保护绿色区域的防火带。卡尔知道，这条防火带，会把他那红色的区域彻底抛弃。

卡尔曾去保险公司咨询，想把自己的房子也变成绿色区域，但保险员冷冰冰地告诉他，你需要购买“山火改道险”，并且提供证明，证明你对山火的路径有一定的影响力。

卡尔哑口无言，他一个穷老头，能有什么影响力？他最多只能在晚上朝着天空骂几句。

火光越来越近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。卡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，像石头坠入深渊。他打开收音机，里面正播放着舒缓的音乐，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无关。

卡尔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收音机，想砸到地上，最终还是放了下来。他把收音机拿在耳边，仔细听着，突然，他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，自言自语的说：

“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！”

卡尔放下收音机，走到自己小屋后的小山坡上，从木屋的工具间里翻出一个铁锹，开始挖了起来。他挖得很卖力，像一个淘金者，他知道，自己挖的不是金子，而是一条通往“绿色区域”的通道。

夜幕降临，山火依旧在肆虐。远处，保险公司的老板在自己的豪宅里，悠闲地喝着红酒，望着远处火光，他觉得自己掌握了规则，也掌握了命运。

忽然，他发现，火焰的走向有些奇怪，不只是防火带那里，似乎山火从另外一个方向也朝着自己豪宅烧了过来。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，手里的酒杯也摔到了地上。

第二天，新闻报道了山火的最终走向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，山火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，沿着防火带蔓延，而是在中途改变了方向，把绿色区域也吞噬了一部分，其中就包括保险公司老板的豪宅。

人们议论纷纷，猜测着山火转向的原因，而卡尔，则安静地坐在自己完好无损的木屋里，手里拿着收音机。

“原来，影响山火走向的，不只是防火带。”卡尔喃喃自语，他指着收音机上那个小小的按钮说，“还有这个。”

原来昨天，卡尔挖的不是什么通道，而是在山坡上挖了一条浅浅的引水渠。这条水渠连接着他家里废弃的水管，和山顶废弃的一个蓄水池。水池里的水来自一个很久以前被废弃的小型水库，卡尔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，他记得蓄水池的开关。

在山火逼近时，卡尔拧开了蓄水池的阀门，蓄水池的水涌进了水渠，然后冲向了山坡。消防员和推土机开辟的防火带，确实改变了山火蔓延的方向，但地势和水流也改变了山火的走向。

卡尔知道，这世界上永远存在着规则，但规则永远不是只有一条。

收音机里，依旧播放着舒缓的音乐，但卡尔这次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，那是荒谬的音符，也是反抗的旋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