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甲灯下的幽灵

“欢迎光临，今天想做什么款式？”小雅露出职业化的微笑，语气甜美得像加了三勺糖。她每天都要重复这句话至少五十遍，对着形形色色的指甲，用不同的态度，磨平自己。

今天走进店里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人，穿着裁剪得体的套装，指甲修剪得整齐但毫无特色，像极了格子间里的白领。她推了推眼镜，声音有些疲惫，“给我做个最简单的纯色吧，要那种显手白的。”

小雅点点头，熟练地拿出色板，一边介绍新款颜色，一边在心里默默猜测对方的职业。销售？会计？还是程序员？她对这些每天在CBD大厦里忙碌的白领，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好奇，她们的世界，似乎和这个小小的美甲店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
女人选了一个淡粉色，然后就一直沉默着，目光空洞地盯着美甲灯。小雅打开了灯，柔和的紫外线洒在女人的指尖，也照亮了她眼底的青黑。这是加班熬夜的痕迹，小雅太熟悉了。每天晚上，她也会盯着墙上的钟，等待着下班，而那时，她才能暂时卸下甜美的面具，做回自己。

“最近工作很累吧？”小雅打破了沉默，她很少主动和客人聊天，但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疲惫感，让她感到一丝同病相怜。

女人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美甲师会主动搭话，她勉强笑了笑，“还好，最近项目比较赶。”

“我以前也做过文员，”小雅一边细致地涂着甲油，一边轻声说道，“每天对着电脑，感觉眼睛都要瞎了。”

女人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，她转过头，认真地看着小雅，“那你为什么不做文员了呢？”

小雅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，她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，“因为我发现，我的指甲，比那些报表好看多了。”

女人没有再问什么，她重新把目光转向美甲灯，小雅也沉默下来，继续专注地完成手上的工作。店里只有美甲灯的嗡嗡声，和女人的呼吸声。

就在小雅涂完第二遍甲油，准备进行最后的光疗步骤时，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。

“怎么了？”小雅吓了一跳，连忙关掉了美甲灯。

女人指着自己的指甲，声音颤抖，“我的指甲…我的指甲…它们在动！”

小雅凑近一看，顿时也感觉头皮发麻。女人的指甲，不再是刚才涂上的淡粉色，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灰白色，像是被某种东西腐蚀了一般。更可怕的是，这些指甲，竟然真的在微微颤动，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里面蠕动。

她尝试着去碰一下女人的指甲，指尖刚接触到，就感到一阵冰冷的刺痛。她迅速缩回手，看着自己的指尖，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，周围隐隐泛着青紫色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小雅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，她想到了最近的新闻报道，关于美甲灯的安全隐患，难道…难道是？

女人已经吓得浑身发抖，她尖叫着站起来，想要逃离美甲店。

就在这时，店门打开了，走进来的不是其他顾客，而是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，他们戴着厚重的口罩，手上拿着喷雾器。

“我们是卫生防疫部门的，”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说道，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，“接到举报，这里使用了不符合标准的紫外线灯，导致指甲异变，请配合我们的工作。”

小雅和女人都愣住了，她们看着这些穿着白色制服的人，仿佛看到了科幻电影里的场景。

男人继续说道，“你们不用担心，我们会对你们进行全面的检查，并对指甲进行无害化处理。另外，我们会对你们进行一段时间的隔离观察。”

小雅看着他们将女人带走，又将店里所有东西都喷上了消毒液，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这间小小的美甲店，仿佛成了一个被污染的禁区。

她被带到了一辆消毒车上，透过车窗，她看到一辆辆相同的消毒车，正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驶出，它们的目标，是那些隐藏在都市繁华背后的，每一个小小的、不起眼的角落。

她又想起刚才那女人说的“项目比较赶”，突然觉得，她们都像是被困在巨大机器里的齿轮，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，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，最终会被吞噬在哪个环节。

直到她被带进一个白色的房间，她才明白，她们的指甲并非真的在动，而是身体被异化了，成为了某种新生的、却又无比荒诞的“产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