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座影厅

县城影院的门口，老李正费劲地把一条长板凳扛进售票厅。他穿着过时的蓝色羽绒服，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，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——《哪吒2》。

售票员小姑娘一脸麻木地接过票，看了一眼老李的板凳，语气毫无波澜：“无座票，自备座椅，请进。”

老李叹了口气，心想这年头看个电影也得“自力更生”。他扛着板凳走进放映厅，里面已经黑压压一片，却不是坐满了人，而是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椅子：小马扎、塑料凳、折叠椅，甚至还有人扛着半截木头桩子。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在缝隙间找位置，像一群努力觅食的蚂蚁。

老李好不容易找到个角落，把板凳放下。银幕上，哪吒正和敖丙打得不可开交，光影闪烁，映照着每个人脸上麻木而疲惫的表情。这种“自带板凳看电影”的荒诞感，就像一只无形的手，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。

自从影院推出了无座票，生意反而火爆起来。人们似乎已经麻木地接受了这种“新常态”，习惯了在这种拥挤和不便中找乐子。老李也一样，他来之前甚至还特意磨了磨板凳腿，防止扎到别人。

电影放映过半，剧情进入高潮。突然，影厅里响起一阵骚动，有人指着银幕大喊：“快看！快看！”

老李眯起眼睛，仔细看向银幕。他愣住了。

电影里，哪吒和敖丙在一片混沌中打得难解难分，他们脚下空无一物，似乎正悬浮在虚空中。而他身处的影厅，也像极了这虚空：没有座椅，只有人群和各式各样的椅子，悬浮在这个被现实遗忘的角落。

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的电视新闻，专家煞有介事地分析“观影新常态”，说这是“打破传统，拥抱创新”的体现。他笑了，笑声里充满了荒凉。

电影结束，影厅灯光大亮，人们开始往外走。老李也扛起他的板凳，慢吞吞地往门口挪。突然，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：“老李，你这板凳真不错！”

老李回头，看见一个中年男人，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板凳。

“你要？”老李问。

“嘿嘿，是啊，今天没抢到位置，站了两个多小时，脚都麻了。”男人憨厚地笑了笑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我出十块，买你的板凳，成不？”

老李愣住了。他看了看自己的板凳，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椅子。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——原来，他们看的根本不是电影，而是一场关于生存的戏，而这戏，永远没有谢幕。

他笑了笑，没有回答，扛起板凳，走出了影厅。外面，是寒冷的冬夜，和拥挤的街道。他想，或许，明天他得买一个更舒服的板凳，毕竟，日子还得继续。